随着滚滚人流，刚下火车的小江和老张一前一后拉着行李箱赶往出租车点。

望着老张佝偻着背、奋力挤开人群的身影，小江不是不开心，是很不开心！

今年是小江走出校门进入社会的第一年，刚刚结束了署里10天的初任培训，回单位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老张延伸一个案件线索。

小江不是怕出差，更不是怕奔波辛劳。大学期间，小江也曾经在西藏的高原上徒步行走一天，也曾在暑假骑着单车环青海湖一圈。大学毕业时几份颇具含金量的offer摆在眼前，几经考虑之后，选择了审计这份工作，当时就知道一年出差200多天是常态。

男人嘛，就是要闯荡，就是要吃苦，走南闯北、见多识广正是增长阅历的好机会啊。对待新的工作，年轻的小江还是满怀憧憬和热情的。

可是让小江和老张一起出差，小江就不开心了。

也不是老张不好，怎么说呢，老张的面相是那种看了几眼转过身立马毫无印象的大众脸，什么状况下都是一个表情，好几天穿的都是同一件发旧的灰夹克，说话也是黏糊糊的一点儿都不爽快。对小江倒是很关心，小伙子长小伙子短的，净说些小江不感兴趣的话题。

最让“潮人”小江不能忍受的是，老张用的居然还是上个世纪的老款手机，连个智能机都没有。小江忍不住对老张说：“张处，现在手机翻新这么快，有这么多功能，你怎么还用这种老款手机啊？”老张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我用手机就是打电话，顶多发条短信，家里杂事都是老伴儿管，那些功能都用不上啊。”总之，从各个方面看老张，都觉得太大众化，太没有特色，甚至有些窝囊，这与小江心目中正气凛然的审计人员形象大相径庭。

小江虽然不开心，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非常认真的。来之前他就仔细研究了这次延伸的主要目的。原来特派办在对一家大型国企审计的过程中，发现某家下属子公司有大量设备采购业务，通过调取该子公司财务账册发现，这家公司的采购金额巨大，同时存在大量可疑支出，特别是其中一笔20多万的手机采购，引起了审计人员的注意。在电话询问中，对方答复含含糊糊，审计组讨论决定由老张带着刚毕业的小江到对方单位一探究竟。

一到目的地，老张在火车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便不见了踪影，严肃认真地和延伸单位沟通交涉起来，要求对方就该笔采购进行解释并提供证明材料。小江坐在老张身旁，第一次体会到审计人员的威严，腰板不禁挺直了些。

一个纸箱端上来，小江傻眼了，49个崭新未拆封的苹果5s手机，齐刷刷地摆在眼前。延伸单位老总谦卑的表情下难掩得意之色：“您看，我们是买了手机，准备给大家搞活动抽奖用的，后来我考虑到党中央对廉政的要求这么高，抽奖也不行啊，要自我要求严格啊，硬是给按下来了，这不，一直放着还没动呢。”

小江额头冒汗了，刚才的气势瞬间全无，无奈之下望向老张。老张还是不动声色，他到底在想什么呢，这事儿是不是就要收了呀！

只见老张抿了一口茶，悠悠地冒出一句：“小江，你去查一下这批手机的出厂日期。”

出厂日期？！小江一个激灵，对呀，每个手机出厂都有批号，可以查到出厂日期呀。小江熟练地拿出手机搜索，一边操作一边纳闷：连智能机都不用的老张怎么知道查出厂日期这回事儿？

很快，查询结果显示，桌上这批手机的出厂日期是2014年5月。小江激动了，破绽太明显，财务账上标注购买这批手机的日期是2013年4月，怎么可能是2014年才出厂呢，这说明这49部手机是后来才购进，特意应对审计检查的。

“小江，你把他们那个管财务的副总喊过来，就说我们有事儿找他了解一下。”老张依然面无表情。

这回小江有了底气，立刻把财务副总带到了会议室。这个副总是这家公司领导班子里最年轻的一个，据说是哪个大领导的小舅子，升得特别快。老张刚把第一个问题抛出，坐在对面的财务副总声音就有点儿发颤了。老张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，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，气势一阵比一阵压人，旁边做记录的小江忍不住看看老张——这还是那个窝囊的老张吗？

很快，老张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克了财务副总的心理防线，公司三位领导私分49部手机的事实被交代出来。以此为突破点，该公司领导班子通过招投标程序作假，侵吞国有资产几千万元的违法事实也被揭露出来。

归程中，小江兴奋不已，旁边的老张怎么看着都一点儿也不觉得窝囊了。仔细看看，他那张脸也很精神的嘛，他穿的衣服也正显示出审计人员低调有内涵嘛，还有他那个手机，嗯，那也体现了个人特色与众不同嘛。

“小伙子，想什么呢？赶紧去排队，晚了打车又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了。”走在前面的老张一边赶路一边招呼着。

“来了来了，等等我……呃，您那个电脑我帮您拿吧。”

（作者：审计署驻南京特派办 骆月）